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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無處不飛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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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一聲低沈的咳嗽聲回蕩在這個刑房裏,然而那些男人居然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朝黑暗的甬道望去。

只見剛剛那個三角眼崔大人慢慢踱了過來,幹癟的眼睛掃了一眼這些人,又環視了一圈彌漫著血腥的昏暗的刑房,停留在那個傷痕累累的血淋淋的女人身上,道,“死了?”

那個頭上有大瘤的男人粗聲粗氣道,“媽的!老子玩幾下就受不了!臭biao zi!”

崔大人聽了嘴角浮出一絲冷笑,瞥了一眼道,“死了就拖出去燒掉!還嫌這裏不夠臭嗎?”

說著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這個女人別碰傷了,她可是蠱害月妃娘娘的重犯,還不算死囚,把她先關到那邊的屋子去!”

那些男人充滿yu huo的視線明顯的帶上了不滿,然而崔大人向他們打了個眼色,所有的男人卻又莫名其妙的浪笑起來,笑的我雞皮疙瘩又起來了,剛剛落下來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了。

兩個男人走過去收拾那個女人的屍體,鐵鏈解開的時候,屍體直直的掉下來,背部朝上,已是一片炭黑,散發著人體特殊的焦味,我感覺胃都不停的蠕動,一股酸味湧出喉嚨,直欲作嘔。

崔大人慢慢的走到我面前,眼神撲朔迷離的顯出一種垂涎的色相,他一下子靠近我,濃烈的口臭撲面而來,我手撐著地面往後縮,他卻一把攥住了我的領口,yin xiao道,“小美人,是願意在這裏,還是在別處?”

看著我慌亂的躲避,他道,“都怪本官憐香惜玉,嘖嘖,”

他的手想要到我的臉上摸一把,然而我迅速伸出手來隔開,咬咬牙道,“不要在這裏!”

崔大人的臉上現出一絲驚喜的詫異,笑著看向其他哄笑的男人道,“小美人這麽聽話呀!”

我慌亂的掩著被他們剛剛撕破的衣服,急促道,“給我一點時間,晚上,亥時!”

崔大人盡力掙紮著睜大他那雙三角眼,突然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在一班男人的哄聲中如同一只下蛋的母雞,好不容易停下來笑聲,他在眾人的註目下站起來,朝我露出滿口黃牙,話語中居然還是做作的溫柔,“好,今晚亥時,小美人別忘了,我等你!”隨即瞟了一眼周圍的男人,加到,“我們等你!”

“哈哈哈……”

在一陣混亂的笑聲中,我被兩個男人帶離了血腥和黑暗。

邁出門口,一片光明照的我的眼底,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仿佛重生,我深吸一口氣,邁著幾乎癱軟的腳步,走向另一座房子。

簡直是萬幸,我待的這座牢房離剛剛那個魔窟很有一段距離,看了看路過的屋宇上的牌號,像什麽“閹人監”、“罪女監”等估計是關押太監和宮女的地方,我來到的這個地方大書“重犯監”,倒和我來四非府之前想象的監獄沒什麽大的區別。

我坐在潮濕發黴的稻草上,聽著木門落鎖的聲音,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癱軟的倒在了地上。

擡眼望著長著青苔的天花板,墻角還有大個的蜘蛛在無聲的編織著網,對著門的那面墻上邊有一扇小的像是被擠壓過的柵欄窗,隱隱的透過來一些光線,無意間慢慢的驅散剛剛的恐懼的記憶。

剛剛那個地方大概是專門關押精神失常的宮人的監牢吧,然而這裏的各種牢獄都是分開的,那個崔大人之所以讓他的手下帶我從那裏走無非就是恐嚇和威懾我罷了。

我的這個重犯監倒是安安靜靜的,除了沈重的積灰飛揚以外,就是些大個的昆蟲罷了!基本上沒看到其他人。我心下明白,曾經在這裏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到了剛剛的那個地獄。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皇宮還有這般的慘絕人寰如同鬼屋一般的地方,即使有這樣的地方我以為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來到古代的記憶,大多數都是我的新鮮感和研制美味編制樂曲的快樂,更多的,是我對宮月明的愛慕和眷戀,這種不知不覺中變深的感覺,竟然就慢慢沖淡了我對家鄉的思念,所以,這半年來的記憶的背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明媚的亮色。平淡的生活,甚至讓我忘了光線越是強烈,背後拖得陰影就越長。

來四非府之前,我以為這個監牢就像電視劇裏的那樣,至少還能入眼,然而,能見光的監牢是有的,比如我現在住的“重犯監”,不能見光的,在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時候,強硬的灌進我的視野,輸進我的大腦,留下了一生不可磨滅的陰影。

我實在堅持不住,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哦,眼前已只有微弱的光線,我慢慢爬起來,站在那個小窗口裏,向外眺望,只見夜色湧動,微弱的風夾雜著窗臺上的灰渣,向我眼睛灌來,我不由的後退兩步。

就在這時,我聽見了門鎖打開的聲音。

我一滯,呆在原地。

“吱——”木門被推開,沈沈的腳步,還好只有一個人。

淫褻的聲音響起,“小美人,你也在等嗎?”

我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見了一張蠟黃沒有血色的臉,顯而易見的yu huo不停的從堆滿眼屎的三角眼中射出,滿口黃牙笑的格外惡心。

木門半掩著,我看到幾張醜陋的臉正疊在一起,猙獰的笑著,如狼似虎的望著屋子裏。

“現在亥時了嗎?”我淡淡的問道。

“是呀!小美人,本官如約前來了!”他說著搓搓手,像是在摩拳擦掌,餓虎一般的向我走過來,道,“我會滿足你的!”隨即扭頭看了一眼門道,“我們都會讓你yu xian yu si的!”

我忍住反胃的感覺,定定的看著他,微微擡起下巴,嬌聲媚叫,“是嗎?~~~”尾音還帶著一絲顫音的挑逗,隨即嘴角慢慢翹起,露出一個嫵媚如同春水的笑。

那個姓崔的居然就再沒了動作,傻了似的望著我,變成了一個只會吞咽和流淌口水的機器,門後的那些男人也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我毫不在意,繼續的嬌笑著,讓臉上的笑靨開的更加奔放。

然而,就只在一瞬間,崔大人的三角眼裏驀地睜大了,眼神迅速由欲念變成了恐懼,臉上的肌肉開始不自然的抖動,扭曲,滿口黃牙也開始打顫,渾身也抖的厲害。

我盡量嫵媚的挑了挑眉,掃過他的臉又移向門口,然後向前一步——

“啊——鬼……有鬼啊——”

伴隨著一聲比瘋子還要歇斯底裏的尖叫,崔大人連滾帶爬的沖出了牢門。

“啊啊啊啊——”

“鬼啊!有鬼!”

……

一陣雜亂的腳步和嚎叫過後,門前恢覆了靜寂,空蕩蕩的死一般的寂靜。

這功夫,真不賴,看樣子整日裏耳濡目染,倒和那些瘋子的功力差不了多少!

一滴血滴在我放在腹間的手上,滾動出一道血痕,滴落在地,染紅了發黴的稻草。

接著,又是一滴。

我慢慢坐下來,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羊脂細玉,取下紅緞瓶塞,滿滿的芳香。

我嘴角翹起,慢慢的蘸著藥,塗抹在臉上。

要不上藥,血就該流幹了。

幸好楊胥今天多提點了我一句,亥時臉上的血肉會自動裂開,他的原意是叫我及時上藥,不料卻無意中救了我。

撫摸著自己光潔的臉龐,我不由的舒了一口氣,狂跳的心終於漸漸平覆。

其實剛剛我心裏也沒底,古代沒有表,也不能準確推斷時間,萬一姓崔的早一點來我就糟了,所以剛剛故作鎮定的笑著的時候,我的肌肉已是微微的僵硬,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自然了些。

不過還好,在感到自己臉上的肉重覆著今朝楊胥刀劃過的感覺的時候,我就開始真心的笑起來了。

就在你眼前,一個笑靨如花的女人,臉上的肉慢慢橫著裂開,幾道血流慢慢的垂落,然後她像沒有感覺一樣繼續向你笑著,慢慢的向你走來,一定是一個噩夢吧!

想到姓崔的的那個自然而連貫的由色迷迷變到恐懼的表情,想到門外的那幾個人你撞我我撞你像有鞭炮在身後轟炸般狂奔的樣子,我不由得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

直到完全喘不過氣來。

我動了動兩腮笑酸了的肌肉。

“鬼啊!有鬼!”

鬼?

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的你們,也會怕鬼嗎?

不由的想到那個被綁在爐子上頭垂的低低的女人,我失神的坐在地上。

半響,我站起來,關好門。

靠在冰涼的墻上,我望著隱隱有些月色的小窗口,什麽也看不到,只有薄涼的夜色帶來無盡的漆黑。

然而,不知為什麽,仰望不到星空的我,始終堅信,那深藍色天鵝絨一般的蒼穹上,一定有一輪非常美麗非常美麗的明月,靜靜的凝望著大地,承載著千裏與共的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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